冬月初四,随驾大军在田野、空地中操练,一时间旌旗飞舞,鼓角争鸣。

时大雪也,三万余人披甲持械,肃立于雪中不动,诸营按册点名,一个不缺,遂人给绢两匹,待回京后发放。

于是山呼万岁,气冲云霄。

附近有许多百姓正在围观。冬天没啥事,就爱看这个。

这也带来了一个“广告”效果,很多年轻人志愿投军,情绪还非常热切。

邵勋没办法,令在县拣选精壮勇武之士百人,编入侍卫亲军,连带着之前为了安抚地方大族、酋帅而在幽、冀二州挑选的二百人,亲军员额达到了三千八百,遂令将作监督造明光铠三百领、器械若干付之。

会操结束后,大军进一步解散,最终留在邵勋身边的只有银枪、黑稍各一营,外加侍卫亲军近一万六千人。

从初五开始,邵勋便住在老宅内,分批接见各地官员。

当天来的是东海太守陈是。

他以前在蔡洲苑,征李成之役时主要工作是转运苑中米粮、果蔬、牲畜,算是合格地完成了此项任务,混了个太平功劳。

伐晋之时,诸葛恢举众而降,但荆州、江州一带还有小规模叛乱,陈是再度转运资粮,混了第二份薄功。

之后他就没什么表现了:没捅娄子,也没有丝毫出彩之处。

陈有根爱子心切,求上门来。

邵勋觉得老陈一辈子没求过他几次,再加上陈是确实有两份勉强说得过去的功劳,于是调任东海太守。

陈是来此九个月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干,每日也就看看公函,用印盖章而已。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平庸的人。不过比起年少时已经有所进步了,听闻那会可颇不成器,景福公主对他没有半句好话。

邵勋看着这个晚辈,道:“国光,你来东海也一年了,就没点自己想法吗?”

陈是有些紧张,默默想了想宾客们私下里的教导以及这两天从随驾官员那里打探到的消息,便回道:“东海方安,当无为而治,以复民力。”

“卿岂不知国朝崇有为新论?”邵勋故意问道。

“陛下说得是,臣知错了。”陈是赶忙应道。

邵勋微微有些失望,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又问道:“民力渐复之后,你可有方略?”

陈是默默回忆了一下,道:“臣请在东海开浦。”

邵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为何?”

“东都汴梁、西都洛阳皆位于河南,天下富户、官员、府兵、禁军亦多集于河南。如此,交广之奇物可自海上运至东海,再经运河输送入京。”陈是说道。

“海上风波险恶,万一沉船怎么办?”邵勋问道。

“一开始或船毁人亡多些,但施行数十年后,会慢慢好起来的。”陈是说道。

邵勋不置可否。

当然,陈是说的话也不能算错。

元代从江浙海运粮食至大都,高峰时一年三百多万石,也就比明朝内河漕运少了几十万、一百万石的样子,支出的运费成本却远远低于内河漕运。

至于损耗率(包括沉船、搁浅及受潮损失,即起运多少、到港多少计算),在一开始(1283年)为8.4%,慢慢降为了2.6%(1305年),又十余年后(1321年)变成了1%,再五年后(1326年)则为0.8%,损耗率再度上升要到元末了,那也是因为海盗老实说,这个损耗率是低于明代内河漕运的,而且稳定性颇佳,每年都有海运,元末以前少则二百多万石,多则三百数十万石。

唯一的劣势就是容易受海盗滋扰,需要一支强大的海军护航,或者干脆社会治理能力过关,从陆地上根除海盗存在的土壤,毕竟人家总要上岸的不是?

如今的航海技术肯定不能和那会比,但只要开始发展,就会有进步,不发展永远不会有进步。

邵勋也不准备海运粮食,损耗率兜不住,无利可图,但运输价值较高的胡椒、蔗糖、

檀香木之类却是可以的,因为其利润太高了,十倍轻轻松松。

用这些高价值商品的运输锻炼航海技术,引发从造船到天文、潮汐、季风、洋流等方面一系列的进步,待到他的大梁朝灭亡前夕,差不多就成熟了。

当然,如果后世子孙废掉海运,那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货至东海后,如何输至汴梁?”邵勋又问道。

“臣复请疏浚沂水,再开挖新河至海浦,沟通下邳。”陈是说道:“若货物能水运至下邳,就能进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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