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壹当即就被召回了孙权的楼船之中,此后的三日之内都再未露面。孙权倒是一如往常,依旧在楼船上召见江陵守城有功的臣子们,一一褒扬或者嘉奖。

而这三日之中,朱然每日都见了孙权,可孙权对于此事却一字未提,朱然也不好再问,只得默默等着孙权的答复。

三日过去,孙权准备启程回返建业。

皇帝回返,身为臣子们肯定是要在码头上送别的。仪仗、旗帜、步卒布满了整个码头,待朱然与诸葛瑾、以及江陵此地的军将们一同行礼告别,目视着孙权的背影缓步走上楼船的楼梯上时,朱然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声长叹。

“大将军。”朱然低头小声说着:“陛下令我来等回复,我苦等了四日,可终究只言片语都没有。校事吕壹猖狂肆无忌惮,也未得到惩处。你说我等军将,终究是不如天子近臣吗?”

诸葛瑾眯着眼眺望着楼船的方向,不发一言。

朱然依旧在抱怨:“也不知陛下这是怎么了,自去年开始,张承被罢、太子被公开训斥、刁嘉被流放、陆瑁被诛,就连顾丞相都被圈禁在家……”

“义封,义封,”诸葛瑾歪着头小声说道:“义封且看楼船上,陛下在向你招手!”

“向我招手?”朱然一时诧异,也转头看向了楼船上:“隔得那般远,大将军哪里看出陛下是在向我招手的?”

“不然还能向我招手吗?”诸葛瑾用手肘推了一下朱然:“你不是要等个回复吗?陛下说不定就是要给你回复。”

“哦,好。”朱然不作他想,整了整衣冠,随即迈着大步朝着楼船走去,待到走到楼梯上时,脚步也愈加快了起来。

孙权的座舟足有四层,算是吴国最大、最高的一艘楼船。朱然走到顶层见到孙权时,已然有些气喘吁吁。

“臣拜见陛下。”朱然躬身行礼:“不知陛下召臣来有何事?”

“义封且入座吧。”孙权伸手指了一指。

“谢陛下。”朱然小心坐在了席上。

当朱然坐下的一瞬间,这位久在江陵镇守的将军顿觉不对。起初朱然还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透过舷窗看见窗外的城墙位置微微有些移动,朱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陛下诓到了船上!

而此时船也已经开了。

“陛下,”朱然脸上布满了焦急和不解,望见了孙权镇定自若的表情后,又猛地起身趴到舷窗边,看到码头旁的诸葛瑾伸出手来朝自己大幅度的挥着,朱然这才了然。

陛下这是要将自己带走。

解决不了自己提出的问题,便要解决自己吗?

朱然戎马半生,面临险境无数,此刻竟也有了些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待朱然回到坐席上时,竟也不再纠结了,而是拱手朝着孙权问道:

“臣惶恐,不知陛下是想将臣带到建业去吗?”

“正是。”孙权一边捋须,一边缓缓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来。

朱然也不硬刚,俯身便拜,果真是个识时务的俊杰:“臣久在西方镇守,许久未曾在陛下身前侍从,是臣之过也!若陛下不弃,请陛下允臣为陛下做个守门的士卒,镇守宫闱,以护陛下平安,长伴陛下左右!”

孙权静静看着跪倒在地的朱然,眼神复杂的看了许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朕上了船后,这才发觉朕对义封思念的紧。多年在边境镇守,远离家乡,朕尚且思乡,何论义封呢?”

“义封或许不知,去年年末,朕派了徐详出使魏国。自去年年节时算起,魏国曹睿已经在寿春驻扎了一年有余。而且彼辈还扬言要动兵攻吴,朕每日为此烦忧,不能停止。显然若战端一开,魏国毫无疑问是要大攻扬州、大攻濡须的。”

“义封,抬起头来。”

朱然按照孙权的吩咐,微微抬头,目光也依旧没敢直接看向孙权。

孙权道:“你也知道,朕去年裁撤了张承的濡须督之职,数月以来并未有新的主将履职。如今淮南魏兵渐渐增多,朕欲将濡须之兵扩充到一万,俱是中军精锐!思来想去,唯有义封镇守濡须最为合适,最能使朕安心!”

“陛下,”朱然再次叩首:“请陛下放心,有臣在濡须一日,臣就定不会让魏国跨过濡须一步!还请陛下观臣后效!”

孙权此刻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了朱然身边。

朱然此刻愈发觉得陛下可怖了,他甚至感觉如自己方才说错了一句话,等待自己的结局只会与丞相顾雍相仿。好在自己的腰杆身段足够快的弯了下去,不然……

“义封快快请起!你我君臣无需多礼。”朱然哪敢让孙权真扶,就势站了起来,再与孙权对视的时候,看到的是孙权满脸的真诚。

心底一声长叹。(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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