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定国公府就摆在这倒座厅,好似只是给嬷嬷们提醒换班所用。

尤其这钟表与鸳鸯看到过的还有几分不同,表盘上写的并不是西洋文的数字,而是十二时辰。

有位嬷嬷看的出鸳鸯心底紧张,也不嫌弃她身上沾染的满是灰尘,先奉上茶水,安慰道:“姑娘可是没少在外面受了罪,不过来到了府里,就不必担心了。进了府邸,我们就都是一家人,往后的日子可不会再吃苦了。”

鸳鸯连忙起身婉拒,尴尬笑笑,“妈妈太客气了,我不敢受着。我是旧时荣国府里的丫鬟,卖身契都还在官府,配不上成为府里的人。”

嬷嬷却怪异道:“怎有这番话?这府里就不少有旧时荣国府的丫头呀,你与她们又有什么差别?”

“虽说你脸上没上妆,但老婆子我还是看的出你是有几分姿色的,比在房里也称得上个中等了。”

荣国府的丫鬟自然有所不同,只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鸳鸯也不好细细分辨,好似是在抬高自己的地位一般。

而她本还是跟在贾母身边的丫鬟,要说爱屋及乌,怕是恨屋也会及乌。

不说什么留在定国公府的话,她更担心的是晴雯通报过后,她会不会如同宁国府和夏家一样,被扫地出门。

鸳鸯尴尬笑笑,“多谢妈妈夸赞,我没那个福分。”

此女如此小心谨慎,倒是让嬷嬷更为困惑了,不由得试探问道:“难不成,你不想留在这里?”

定国府有多好,鸳鸯自然是有耳闻的。

尤其每每林黛玉带着丫鬟们回府,看旧时的小姐妹紫鹃、晴雯过的多滋润,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便已是高下立判了。

都不用拿方才街上的自己和晴雯比较。

如今她更是无依无靠,贾母死了,荣国府没了。

倘若最后贾母没有利用自己,鸳鸯肯定会像她当初说的那样,和贾母一般去了,绝不苟活。

可原来贾母对她还仍有防备之心,那她的一片忠心,又算作是什么?

在牢里几日的幽闭,鸳鸯也想明白了。

她的确忠于的是荣国府,并非是贾母个人。

贾母也并非表面的光鲜,实则暗地里着实是贾府的祸害,所以鸳鸯也并未后悔自己的选择。

微微出神,手里又被嬷嬷塞进了茶盏。

正不知如何作答的她,却听嬷嬷又自顾自说起话来了。

“丫头,老婆子我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见你可怜,不妨说几句知心话。自打我应了老爷的令,来到府里,从安京侯府到如今定国公府,还从未见过一个姑娘走进府邸里,还能走出去的。”

“你来都来了,岂能有再出去的道理?更何况你样貌,身条都不差,看着也是个伶俐能做事的。”

“府里如今别的不缺,就缺做事的人。”

鸳鸯被说的愈发不知所措了。

然而嬷嬷那边,几道闷响吸引走了。

鸳鸯面前,出现了她更加难以置信的一幕。

看着似是铜管还是铁管,鸳鸯分不清材质,嬷嬷只是将耳朵凑上去,便好似跟一个人交谈起来了。

鸳鸯感觉像妖法,可过来过往的人都以为是常事,并没表现出诧异来。

“赵嬷嬷,让鸳鸯姐姐来沐浴,二门有人接她。”

“好,知道了。”

片刻后,嬷嬷又走来鸳鸯面前,眼睛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缝。

“你看,我就说吧。夫人吩咐了,要取你的卖身契回来。还有你忧心的那丧事,已有外面管家去处置了。”

“这丧事阴气重,本就不该你一个姑娘家操持,更不该你去抛头露面。交给外面的男人,更有经验的人去处置吧,你去房里歇一歇,完后再记得去堂上,寻夫人问个好。”

鸳鸯好似如坠梦中,脑袋里面恍惚的,不是没听清嬷嬷的话,而是有些不敢听清。

“还傻愣怔做什么,吃了这盏茶,就快去吧?”

嬷嬷看着她发呆的样子着实好笑,扶着鸳鸯站起身,推着后背催促道:“快去快去,我可告诉你了,房里正有个鼻子长的。灶房一开火,她准保到,别等你去晚了没吃食!”

就这样,恍恍惚惚之中,鸳鸯就经过了定国府的垂门。

入眼可见的雕刻壁画,与荣国府如出一辙。

不同之处,更能吸引鸳鸯的眼球。

各处坛,似是有溪水推动的小水车,在自动灌溉着。

与倒座厅一般,各处的琉璃窗都是如水晶一般透亮,唯独来到浴房前稍显模糊一些。

当前走出一人来,呆头呆脑险些与鸳鸯撞了个满怀,纸张飞了一地,鸳鸯当即俯身帮忙捡着。

待将手中整理的纸张都交还给面前来人,鸳鸯才分辨出来人,是薛宝钗身边的丫鬟香菱。

“抱歉抱歉。”香菱十分难为情道:“里面水温刚好,姐姐可以去沐浴了。我一时看书,竟是忘了看路。”

鸳鸯并不会多说什么,若是在荣国府,她或许会叮嘱几句该小心些,但如今她是初来乍到的,自没那个身份讲。

而且,她更奇怪这定国府为何连丫鬟都在看书,更是西洋书?

两个粗使丫鬟前后服侍着鸳鸯沐浴,浸泡在温水中,鸳鸯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来。

“这府里有许多物事似乎都不常见,我初来乍到,能不能请你们与我讲解一下?”

两个粗使丫鬟相视一笑,也并不卖关子,介绍道:“其实早在三个月前,府邸也不是这样的,只是近来动土修葺的物件比较多而已。”

“方才入门时姐姐总会盯着看的水车,便是这府邸工坊,探春姑娘的杰作。类似的精巧小玩意还有很多,老爷为了鼓励大家,每设计出一件实用的物件来,都摆在府邸里来用。”

“这几个月来,大家废寝忘食,就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了,可谓是日新月异呢。”

鸳鸯微微颔首,“那刚刚的香菱姑娘……”

“香菱姑娘和探春姑娘不一样了,她是文派的,并非实干派,读书读的废寝忘食,我们都唤她‘书魔’。别说走路在看了,便是吃饭也在看。从外面偶然得了个长明灯,不用燃烛芯,待探春姑娘拆解了,便被她要走看书照亮用了。”

“不过,也并非只她在看,其实我们也用心在学习的,只怕跟不上府里的变化呢。”

(本章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