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他洗得发白的青衫镀上了一层暖金。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平静,“从东南碎域回来,便径直去了皇都。”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本想……在宫中寻你。但踏入大殿,只闻龙涎香冷,不见帝王踪迹。”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是你的母后,太后娘娘凤瑶,告诉我……”

李辰安的目光转回,隔着破损的车窗,与萧雪衣冰蓝的眸子对视。

“她告诉我,你御驾亲征,已至北境战场。”他的话语清晰,一字一句敲在萧雪衣心上,“于是,我便来了。”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从那个空间破碎、法则混乱、十死无生的东南碎域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便是寻她!得知她在险境,便跨越万里,赴北境而来!

在她最绝望、濒临死亡的关头,一剑裂空,斩尽魑魅魍魉!

三百年!

整整三百年的思念与孤寂,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引以为傲的帝王矜持与冰封伪装!什么帝威深重,什么仪态万方……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辰安哥哥——!”

一声饱含着无尽委屈、思念、依赖与失而复得狂喜的呼唤,带着破碎的哭腔,猛地从萧雪衣口中喊出!

这声呼唤,跨越了真实时间一个月的短暂,更承载了她秘境中独自熬过的三百年漫长岁月!

在李辰安微微错愕的目光中,萧雪衣挣扎着从软榻上起身,不顾初愈的伤口传来的隐痛,不顾帝王的威仪,踉跄着扑向他!

她伸出双臂,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那个她思念已久的身影!仿佛抱住的是黑暗中唯一的浮木,是支撑她没有在漫长时光中彻底迷失的灯塔!

她的身体冰凉,却在微微颤抖。

李辰安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双臂传来的力量,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用力,似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的脸颊埋在他的肩头,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迅速浸湿了一片布料。

李辰安的身体微微一僵。怀中这具冰冷颤抖的身躯,这声带着哭腔的“辰安哥哥”,都与他记忆中那个女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能感觉到她体内流转的帝道气息,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纯与厚重,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沉淀的沧桑感,远非他离开前可比。那股自然散发出的帝王威压,几乎凝成实质,即便在她如此脆弱情动之时,也如同沉睡的巨龙,令人心悸。

这绝不是短短一个月能拥有的改变!

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任由她抱着,手臂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带着安抚的意味。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怀中人不同寻常的变化和那份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浓烈情感。

过了许久,萧雪衣颤抖的身体才渐渐平息下来,但双臂依然紧紧环着他的腰,不肯松开。

她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颊贴在李辰安颈侧,眼眸蒙着一层水雾,深深地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

“辰安哥哥……我好想你……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三百年来,从未停止……”

“三……百年?”李辰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时间词,眉头倏然蹙紧。他离开前往东南碎域寻找传说中的“血碑”,满打满算也不过一月零七天!

萧雪衣用力点了点头,像是要将这三百年积累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一个动作里。

“嗯!三百年!整整三百年!”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你走后的第二天……我便下了决心,进了‘帝心冢’。”

“帝心冢?”李辰安眼神一凝。

这个名字他似乎听凤瑶说过,那是东凰帝国最核心、最神秘的传承之地,唯有每一代在位的帝王才有资格踏入。传说那里埋葬着帝国历任帝王的意志与经验,是帝王最终的试炼场,也是力量传承的源头!但具体如何,外界无人知晓,那是绝密!

“是那里。”萧雪衣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追忆的悠远,“帝心冢……光阴逆旅,百年一瞬。外面一日,冢中……便是百年沧桑。”

李辰安的心脏猛地一跳!饶是他见惯生死,心志坚如磐石,也被这个信息震撼了!一日……百年?!那萧雪衣在里面三天……

“你在里面……三天?”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

“是,三天。”萧雪衣闭上眼,将脸重新埋进李辰安的颈窝,汲取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混合着淡淡草药的气息,“外面三天,我在帝心冢里……经历了三世轮回,三百载春秋……”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与沧桑,“辰安哥哥……这三百年,没有你……每一刻,都好漫长……”

李辰安沉默了。

手臂环着怀中冰冷而微微颤抖的身躯,感受着她体内那浩瀚如渊、却又带着古老孤独气息的帝道力量,心中的波澜难以平静。

一月之别,于她竟是三百年孤寂!难怪她气质大变,难怪她帝威如渊!三百年!在只有帝王意志与无尽试炼的秘境中独自度过三百年!

这其中的磨砺、孤独与煎熬,他简直无法想象!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夹杂着深沉的心疼,悄然弥漫心间。

他收紧了手臂,将这个承受了三百年时光重负的女子更紧地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雪衣……告诉我,在帝心冢里,你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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