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开,一道玄色身影扶轼而起。伍文和神色平和,腰间铜剑随车身轻晃,虽然风尘仆仆,却仍腰背如松。
他抬眼望见前方轩车上迎风而立的吕尚,霜白眉梢骤然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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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怎能亲自驾车至此?”
伍文和的声音混着夜露的清冽,车未停稳便要下车,却被吕尚长臂一伸扶住腰肩。
“相父劳苦,”
吕尚朗声道:“孤若不亲迎,何以谢相父为孤万里奔波?”
夜幕中,伍文和被吕尚扶下轺车,双足方触地,吕尚却已退后半步,肃然拱手,道:“相父使焦国数月,孤每日悬望,今见相父平安归来,心下大石方落。”
伍文和望着眼前眉眼英挺的国君,想到先君临终前的托付。
此时的吕尚,眼中跳动的火焰比之四年前初继位时更盛。
伍文和不由得抚须长叹,道:“老臣幸不辱命,焦国已应允婚事,不日便将女公子送至许都。”
“好!”吕尚击掌而笑,声震夜空。
暮色下,吕尚扶伍文和坐上自己的驷马轩车,亲自执辔在前,身后导骑举着火把蜿蜒如赤练,照亮归途。
车轮碾过碎石,鸾铃声与夜风相和,伍文和靠在车轼上,望着吕尚挺直的脊背,霜眉下眸光微沉,道:“老臣闻君上筑黄金台,至今已有月余,可有大才来投?”
吕尚扬鞭驱马,道:“相父可知黎国?此乃九黎氏之后,精擅铸兵。孤的黄金台,已有一位黎国公族应召而来,孤拜他为百工之首,待他铸成利器,许国的兵甲必能横行河南、襄水。”
伍文和抚须颔首,眼中掠过惊诧,道:“君上的黄金台,竟引来黎国公族相投,这般看来,君上这一步,可谓妙手。”
妙手,既围棋中的一个术语,帝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也是帝尧之后,始有围棋之论。
吕尚听得此言,手中马鞭轻扬,笑道:“相父过誉了,当时只是想着下一着闲子,没想到,却引来了凤凰。”
车驾入许都时,城门已悬起四盏斗大的青铜灯盏,灯油中掺了龙脑香,在夜雾里洇出淡金光晕。
吕尚执辔,将轩车稳稳停在宫门前的石阶下,才转身扶伍文和下车。
阶上值守的宫人望见相府大纛,早飞报内廷,此刻廊下烛火通明,八名执戟武士按剑而立。
“相父且先回府沐浴歇息,”
吕尚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伍文和肩头,道:“孤已着人在相府暖阁备下姜茶与鹿肉羹,待相父用过膳食,明日早朝再细议国事,”
伍文和按住吕尚的手背,霜白眉梢微动,道:“老臣在焦国时,得见青鸟传讯南燕、鄂国、杞国、尹国,四国犯境,虽然君上锉其锋锐,却不知伤亡如何?许与南燕等国接壤处的小邑可遭劫掠?”
许国也是有小邑的,只是与许都这唯一的大邑相比,许国小邑的人口,多则百余户,少则三五十户。
这里所谓的户,一户是五口,都是国人。
吕尚轻声道:“相父且宽心,在斥候探得四国联军入寇时,孤就已经着边境邑宰坚壁清野,将丁壮编入乡勇,老弱妇孺皆迁入许都近郊。南燕的游骑纵能踏平空邑,也只能捡些遗漏的粟米。”
“至于战损,四国联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各怀心思,而且他们太低估孤的修为了,以至孤从城头跳下,以力冲阵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阵脚一乱,自是大败,战罢清点,我军不过折损十余甲士。”
伍文和闻言,霜白眉梢微颤,满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善哉,君上能以坚壁清野之策避其锋芒,又能审时度势以武破阵,此等机变果决,较之初继位时更显沉稳。”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转沉,道:“然君上贵为社稷之主,岂可轻蹈险地?若冲阵时有失,许国宗庙社稷何所托?老臣虽知君上修为精进,神通广大,却还望君上以江山为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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