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日天未亮就去暖泉边巡防,临走前在她梳妆镜下压了张粟米叶——叶面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别怕,有我”,末尾还画了个歪头的粟米穗。

那时他以为她还睡着,却不知她早已披着晨雾站在门后,看他对着字条比划半天,最后又红着耳朵添上朵笨拙的花。

“字条上的粟米穗画得像兔子,”她抬眼望他,眸中映着满田金光,“后来小稷们拿这事笑了你三天,说护粮将军连粟米穗都画不圆。”

“那是……那是怕吓着你,”陆澈的声音有些发涩,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想着画得憨些,你看了能高兴。”

温南枝忽然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心跳比往常更快些,像春日里急着拔节的粟米。

她想起发现有孕的第一晚,他捧着初代家主的手记坐在床边,烛火在他睫毛上跳跃,念到“血脉共鸣”时忽然停住,转头看她的眼神像落满了暖泉的星光。

“你那晚说,”她轻声复述,指尖划过他掌纹里的薄茧,“说‘阿粟,你听,这是我们的心跳和土地在说话’。”

陆澈闭上眼,深深吸了口裹着粟米甜香的空气。

那晚他确实听见了,不是紫雾中的冰裂声,而是从她腕间暖疤传来的,与他眉心印记共振的轻响——那声响轻得像粟米根系在土壤里交缠,却让他握着手记的指尖都在发抖。

他想起自己当时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衣袖,看着那道暖疤在烛光下泛起的微光,忽然就想起多年前在民望阁顶,她发间沾着的稻花香气。

“还有前天夜里,”温南枝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你说梦到‘小粟米’攥着你的护粮剑穗不肯松手。”

陆澈低笑出声,睁开眼时眼底的金芒比暖泉更温柔。

他确实做了那样的梦,梦里襁褓中的孩子有着她的眉眼,却偏偏抓着他剑穗上的狼齿纹不放,急得小稷们在旁边直喊“快松手,那是护粮人的剑”。

他那时在梦里笑醒,摸黑走到窗边,看见暖泉的波光里浮着两株交缠的粟米幼苗,像极了他与她交握的手。

“小稷们今早还问我,”他忽然凑近,气息裹着粟米糕的甜香扑在她颈间,“说陆将军是不是偷偷给‘小粟米’做了护粮甲。”

“你又胡闹,”温南枝嗔怪地推开他,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么小的甲胄,怎么做得出狼齿纹?倒是你……”

她顿了顿,伸手抚上他眉心的暖金印记,“前晚守夜回来,是不是又在摇篮边坐了半宿?”

陆澈的脸颊微微发烫,想起昨夜三更,他巡防回来时看见她已睡着,却仍握着那半块他早上塞给她的粟米糕。

摇篮是用暖泉边的粟木做的,他亲手在栏边刻了双生纹,此刻正被月光照着,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那时坐在摇篮边,看着空荡的小床,忽然就想起她刚得知有孕时,红着耳朵问他“孩子会不会怕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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